游嘉

03、

林泽尧虽然有时话跟不上，但不代表他脑子不好——虽然有时反应慢了一些。对于张峥宇说的“娜娜方式他那都没了”这句话，他简单地进行分析了下，总觉得像是有点儿什么隐情，不过碍于双方都不是能轻易询问的主，所以这点儿疑问他打算先放下去，回头和时烽商量一下再说。

他没立刻回复张峥宇，而是偏了偏头侧过脸去看了看那凃，期间短暂的沉默让他觉得像是等待着个世纪末的回答——好在那凃只是稍微抬了个眼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这件事，他尚才呼出口气。

“那我回头把他号码给你短信发过去吧。”

“别‘回头’，这一‘回头’还不知道得多久了，”张峥宇这会儿倒不玩儿客气了，“我这有纸有笔，你说吧，我直接记下来。”

林泽尧无奈，只得讪讪地报出个电话号来。

“呵……”张峥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。

“？？”林泽尧瞪圆了一双眼。

“我说林子啊，谁的电话号你都能烂熟于心？”

“怎么可能，我又不是……我……”林泽尧说到一半突然福至心灵，对于先前的疑问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眉目了，但他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……总之这会儿他的内心可谓相当复杂，“我这周和娜娜出任务，天天双方电话号不知道打了多少遍，强迫症了解一下，再傻也都记住了。”

“那你给我报个常译的电话，你俩不也天天约游戏么。”

“……你有病吧？”林泽尧感觉自己都快到崩溃的边缘了，“要不我还是给你背个圆周率吧？”

“哈哈哈，不说了不说了，记得提前把月底时间空出来，时烽那边儿你通知吧，我收拾东西回家了，拜拜。”说着就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。

林泽尧举着电话听了几秒钟的忙音，直到电话自动切断后他才有点儿做贼心虚地重新暼向那凃，“你点头了，我才给他的电话号。”

那凃把自己的柜子锁好，手里转了转钥匙，“我知道，又没要说你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林泽尧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，“卧槽，这是个什么事儿啊。”

那凃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，“多年没见的朋友好不容易见了，然后想叙叙旧，挺正常的，你甭在脑子里边儿自己加戏。”他大概知道林泽尧在纠结什么，明明自己才是需要劝说的一方，现在反而还要安慰回去，“我真没事儿，要有事儿不至于刚才让你把我电话给他。再说……”他顿了顿，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其他，“再说早都过去了。”

林泽尧欲言又止，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。

◇◇◇

把林泽尧送到地铁站后那凃才驱车回家。

入秋后的天气阴晴不定，白天还艳阳高照，这会儿远远看去天上已经飘了几云过来，乌漆漆的一片，果然没多久就滴了雨下来。那凃急忙提起了车速，想赶着雨彻底下下来之前到家。

可惜事与愿违，这雨来得突然也下得猛烈，才一会儿的工夫已然演变成了一场暴雨，以至于那凃把雨刷器开到最大，视线内仍是一片模糊。那凃在心底默默地骂了个街，旋即打开双闪放慢了车速，能早到家的想法这会儿认命般地变成只要路上别憋火就行。

好在尽管一路都是三十迈的速度，那凃还是顺利地开回了家，只是待他停好车的时候雨势仍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。那凃默默计算了下从停车位到楼道口的距离，当下决定本着“宁可淋湿自己、不可淋湿手机”的原则，先是把手机放在了背包的最下处，然后从副驾的杂物箱里掏出个塑料袋来，又三两下包裹好了包。

那凃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，他跑地不慢，但仅仅不到三分钟的距离还是令他湿透了全身——进到楼道口的时候他的上衣和裤子已经湿哒哒地紧贴着身子，鞋子里也灌满了水，他单手撑着墙面脱下一只鞋，随手一倒差点儿以为会倒出几尾鱼苗出来。

进了家门后那凃没急着进屋，他锁上门，先是拆掉包裹住包的塑料袋，把手机拿出来确认没进水后把其丢在一边，然后才处理起自己来。

那凃把自己脱了个干净，用门口的备用手巾简单擦了擦身子后才换了拖鞋进屋，结果没等他进浴室的时候手机铃声便突兀地响了起来。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电话，思考了半晌后打算先不理会，但来电人似乎拥有坚持不懈的良好习惯，第一遍电话被自然挂断后紧接着又锲而不舍地打来了第二遍。

那凃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些不悦，他快速去浴室抓了浴巾围住下身，眉头之处的褶皱简直像是要夹死对方一样，以至于他连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都相当恶劣：“谁啊！”

“你刚到家？”对方没太按照常理出牌，自顾自地完全无视那凃显而易见的火气，脱口问出的话更像是带着越界的关心，“我还算着时间呢，觉得你车开得再慢这会儿也能到了。这是路上遇到状况了？”

那凃从对方一开口就反应过来是谁了，但他显然并没有因为接到这通电话而觉得高兴，眉头依然紧拧，沉默少顷，他深深叹出口气，“有什么事儿吗。”

张峥宇轻笑了一声，“没事儿不能打给你？”

那凃终于不急着去洗澡了，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拽着围裹在身上的浴巾，三两步地走到客厅沙发处坐了下来，整个身子放松地靠在后面随即闭上了眼，“我以为在你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之后，我们确实是没有这个‘没事儿就不能打给对方’的必要了。”

“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，亏得刚才我还在担心你是不是能顺利到家。”

“那你可以收收你的担心了。”

“以前你可不是这么不讲情面的。”

“你也说了是‘以前’了，怎么，最近日子过得腻歪了还是觉得生活枯燥乏味了，想起来找我拾乐来了？”

“……”张峥宇有些头疼，“娜娜，我不是想和你吵架才打电话的。”

“我也没想和你吵啊，咱不是就事论事呢么。”

“你这个语气和态度，我可没觉得咱俩是在就事论事，”张峥宇顿了顿，随即说道，“如果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之前把你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，你……嗯……”

“大宇，”那凃坐在沙发上睁开了眼，他目光飘散着不知道该看向何处，“快三十的人了，咱甭像个小孩儿似的了行么。”

“我没有……”

“行吧你没有，那你现在是要解释给我听吗？在过了好几年后？”

电话里换来了暂短的默不作声，随后那凃听到张峥宇似乎是深深地吐了口气，“嗳，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我……想着给你赔不是，结果又惹你生气。”

“我可没生气，”那凃细不可闻地嗤笑一声，“就算气也早都气完了。”

张峥宇心里似乎被狠狠地撞了一下，他顿了顿：“行了不说了，其实打电话是真的想看你到家没，然后就是想确定下月底吃饭的事儿。”随后他又用上了带着点儿讨好的口吻商量道，“我觉得自己这提前量打得够多了，到时你就别再说有事儿了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说好了月底见啊。”张峥宇似乎听到对方明显的迟疑，赶紧替其做了主，只是复又补充道，“行了，你赶紧去洗澡吧……别感冒了。”

那凃几乎是在瞬间挂了电话的。

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。

— TBC —